十年一觉冰岛梦。

【昊健】饮冰(一)

余淮×关闵绿

其余出现角色全员OOC,后续走向不定。



无人留得低你,我怎么要自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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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智仰头灌了杯酒,略微不耐烦地抬起手腕确认时间。

“妈的,路星河是死在哪条石榴裙下了吗,怎么还不来。”

他的抱怨从嘴边漏出,还带了几分酒气。

长沙发上只有他和关闵绿两个人,没个正形地摊开双手双脚。包间里放着嘈杂的爵士乐,试图填满两人闷头喝酒时的空白气氛。啤酒上了一扎又一扎,服务生几次敲门询问需不需要点单,而一早就说出门的路星河还是没有出现。

关闵绿刚下班就被萧柏智从单位门口接来,连回家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他看得出来萧柏智是因为难得的聚会而兴奋。他还穿着一身不合适的三件套,领口的纽扣系得严丝合缝,抬手弓腰间肩线被顶起两个小三角的褶皱,看起来别扭得很。

关闵绿喝得有点上头,好在酒品不错,只是盘着腿窝在沙发拐角,手指闲不下来似的玩着自己的衬衣一角。

这些年的关闵绿没太大变化,额前的刘海短短的,还盖不住眉毛,笑起来露出两颗小门牙,眉眼弯弯,像只仓鼠。

不笑的时候他也是乖乖的,骨子里都透着南方小城的恬静气息,单单坐在那儿,就能看见小镇上云卷云舒从他眼底淌过,好像北京厚重的雾霾从未压进他的一方天地。

如果现在穿上校服,怕是还能成功伪装成高中生。

他笑眯眯地看着发脾气的萧柏智,觉得他有点幼稚,一点也不像已经成家立业的成功人士,“阿智,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吧,也许是在开车没听见。”

萧柏智把房间里的音乐摁掉,又给路星河拨了个电话。

“喂——”

“喂你妈啊喂。你在哪儿了?”萧柏智语气不善。

“啧,催屁催,我在花楼街路口了,马上到。余淮飞机晚点了。”路星河隔着电话都闻见了漫天酒味儿,忍不住和萧柏智对骂起来,“你他妈什么时候到的,我前两天就跟你说了定包间的时间往后推推,我得来接余淮。”

萧柏智被“余淮”两个字震到清醒,从沙发上猛地挺直脊梁骨,心虚地看了眼正在一旁虚头巴脑看手机的关闵绿,犹豫着是出去讲电话还是现在就拉着他一路狂飙直接送他回家。

只是这时候出门实在是欲盖弥彰,萧柏智只能偷偷摁开音乐,转过身用气声对着听筒发火,“老子去你妈的,你什么时候跟我讲的?”

“我日,萧柏智你痴呆了,就前天晚上啊。”路星河在机场昏天黑地地等晚点飞机的怨气统统爆发,差点要日了萧柏智全家。

萧柏智分神想了好半天,才记起前天晚上两人一起喝酒,席间他接了蔡心怡一个电话,似乎那会儿路星河正跟他讲着什么。

“……路星河老子操你妈,我老婆查岗呢你跟我说个屁,就不能等我讲完电话再说?!”

萧柏智跑偏重点,不管不顾地径自发火,吼完话才发现关闵绿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只好提高了点儿音量故意提醒他,“喂,我和关闵绿在包间里等着呢,你自己看着办啊!”

路星河那边突然静了,许久才听见一脚急刹。

“喂?路星河?你干什么呢?”

路星河声音干巴巴地传进他耳朵里,“……晚了,我们已经到楼下了,开车的是余淮。”

萧柏智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完路星河的话,却发现在长沙发另一头的关闵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他的身后,再次关掉了喧闹的爵士乐。

空荡荡的包间里忽然寂静,空气中的灰尘还残留着方才震动的轨道痕迹,只有电话里路星河失真的声音在突兀地响。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小绿也在啊!余淮把老子踹下车去车库了,他应该比我早到房间。”

萧柏智看着关闵绿发愣,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濒临石化,好半晌才丧气地问,“小绿,不然我给你找个代驾,你坐我车先回家吧?”

关闵绿一歪头靠倒在沙发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觉得刚刚喝下的啤酒直往食道里翻涌,合着胃里空无一物的酸腥味,有些想吐。

“阿智,你有多久没见他了?”

萧柏智将他扶起来靠在沙发上,在他眼前挥挥手。

关闵绿模糊到如同灌浆的视野里突然闯进一个暗色身形,他使劲想盯住那个身形,看清他的面孔,却是徒劳。迷迷糊糊之间,他想起问题的答案。

他已经七年没有见过余淮了。

 


关闵绿醒过来,嗓子里直冒火,烧得他喑哑咳嗽,咳到破音。嗓子眼儿里的这把火也烧得他不知今夕何夕,好像在尚未完全消逝的梦境里也有这么一点桥段。

关闵绿缓缓合上眼。

不,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那些惨烈如刀锋凌厉的现实循环播放,每一个缓缓点亮视野的开头都是关闵绿最后一次从美国寻找余淮无功而返,站在机场大厅正茫然。

他还没来得及将行李从推车上放下来,刚刚打开的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响起,电话里是萧柏智焦急的声音,支支吾吾又毫不掩饰地向他传达了自己母亲病逝的消息。于是还未调整的时差支撑着他步履匆匆地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

处理后事花了他一周时间。

其实他们这对孤儿寡母在偌大的城市里无依无靠,亦是无牵无挂,前来凭吊的人寥寥无几,只是关闵绿在灵堂前跪了整整三天,对着黑白照片发着呆,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那张黑白照原本不是黑白,是他母亲工作证上的登记照。她生前是护士,照片里的她带着白色护士帽,化着淡妆,勾了两条细长的柳叶眉,薄唇上着一点明亮的橙红色口红。可任凭颜色再明艳,改成黑白后只是一道阴影。

关闵绿看着,几乎要疑心登记照上他的母亲其实并未涂抹什么口红。

他和母亲隔着生死簿对望,体味不出心底被麻木包裹的那点伤心。

悲痛被鲸吞蚕食后,关闵绿甚至分出了一丁点儿心神去想:一年前的余淮,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跪在母亲的灵位前,袅袅香火间犹如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如果事实如此,他倒是能对余淮单方面提出分手的决定理解一二。

毕竟,每段分手都有一千种理由。

这七天关闵绿几乎没合眼,葬礼过后,是萧柏智和蔡心怡将他抬上床铺。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而当他再次醒来时,就和现在一样,浑身上下生出了和世间割裂般的疏离,仿佛一段幽魂在修罗地狱游荡许久,终于得见天日。 

他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和腿,打消了自己或许是魂魄还生的滑稽念头,忍着滔天头痛挣扎着起身走到客厅。

沙发上的萧柏智和路星河抱着抱枕,睡得哈喇子快要滴成河。关闵绿低低咳一声,一人给了一脚将两人踹醒。

“怎么不去客房睡,你俩也不怕落了枕。”关闵绿抽了纸巾递过去,将地上横七竖八的靠垫和毛毯捡起来扔到一旁。

“你昨晚喝多了一直在……”萧柏智揉乱自己一头毛正有气无力的抱怨,路星河却踹了他一下,截住他的话头。他倒抽口气,烦躁地将手里的抱枕糊路星河脸上,“啧,他踹就算了,你踹个屁,你还有脸踹老子。”

关闵绿神色有点僵硬,“一直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喝多了,说胡话而已。”

萧柏智撇一眼路星河,声音很低。

路星河毫不计较萧柏智的怨气,只是一味皱着眉,“小绿,昨晚……抱歉。”

关闵绿站到一旁径自叠着毛毯,只觉得喉头发出的声音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你们不用这么避讳,这么多年,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萧柏智想起昨晚关闵绿在路边抱着电线杆嚎啕,一边哭一边喊余淮你他妈王八蛋你他妈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还不回来老子等不下去了啊。那样子难看极了,和“早就没关系”五个字简直南辕北辙。

萧柏智的人生前三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关闵绿。

他就像剔了壳的软体动物,连蝉翼般的晶莹薄膜上都布满伤痕,却固执地抱着自己的硬壳粉饰太平。只有这一刻,萧柏智才看清这只软体动物分明已经通体溃烂,而他们却无心地在伤口上肆意撒盐。

萧柏智越想越憋屈,甩手将靠垫又扔地上,起身进了厨房。

“关闵绿,你家面条在哪里,再不吃东西你直接给老子买棺材把我抬回家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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