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之毕业典礼
1.
高考完后刘昊然在家没安安生生待多久，总是借口往外跑。
“小师哥，我今晚去小凯家打游戏，就不回来吃饭了。”
“小家长，中午我和吴磊打篮球去，就不在家吃饭了。”
“小董，今天班上聚会，我晚点儿再回来。”
……
董子健晚上约了张一山和白敬亭出去宵夜。
愁眉苦脸，苦大仇深，愁眉不展，忧思愁绪。
张一山差点掀桌：“董子健！和咱们出来宵个夜您还忒不开心是怎么的？！再这样你山哥要闹事儿了啊！”
白敬亭伸手安抚一下喝高的山哥，痛心疾首又语重心长教育他：“小董，没想到，你居然也是这么个重色轻友的人。不就是你小男友没回来吗？他不就是出去和同学浪一浪吗？你至于和兄弟出来还丧着脸吗，单身狗没人权啊。还有，人家昊然弟弟为了你安安心心踏踏实实从四百名学进一百名，你还不许人家考完出去疯几天啊？对不对？”
董子健有点郁闷地将几串考好的羊肉举到他嘴边，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老白，吃您的串儿，成吗。”
白敬亭气到白眼下不来，一口气干了一听雪花。
董子健跟着灌酒，桌上气氛沉默，半晌没人讲话。
“你要实在好奇就去问，别在这儿丧着脸，咱俩也帮不上忙，”张一山豪迈地一挥手，“我不信这小孩儿还能给你整出什么花花肠子。”
董子健闷闷地喝酒撸串，再闷闷地一个人走回家。
他在那条羊肠小道上晃晃悠悠的，看街灯把自己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一个人玩儿得不亦乐乎。经过那条有纪念意义的长椅时，董子健停下脚步。
他记得自己生日那天下了很大雪，他和刘昊然坐在长椅上接吻，他的耳朵都快冻掉了，脸却是烫的，也不知道是自己脸红还是刘昊然脸红。后来他听见了小孩子尖尖细细的笑声从小路下方传来，吓得他拉着刘昊然就跑，蛋糕也忘了拿。
董子健坐在长椅上傻乐了一会儿，昂起脑袋看向那盏见证自己人生大事的街灯，意识到现在没有雪，没有蛋糕，没有小孩子更没有刘昊然，于是叹口气往家里走去。
他知道刘昊然不会有花花肠子。
可是刘昊然的脸上却写满了“我有事瞒着你”。
刘昊然走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本能地抬头看向自己家，却没有看见灯火通明的窗子。
“咦……昊然啊。”
刘昊然被从脚边传来蚊蚋似的叫声吓了一大跳，低头看去才发现是董子健蹲坐在门口的绿化带旁边，靠在一棵歪脖子树干上打瞌睡，酒味儿很重。他身边东倒西歪了不少啤酒易拉罐，还有三个保持着叠罗汉的模样，看样子是他摞起来又倒下去的结果。
刘昊然皱着眉把他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在楼下喝这么多酒？”
董子健打了个呵欠，推开刘昊然自己站定，看样子还算是清醒，“晚上我和山哥小白去撸串了，看你还没回来我一个人挺无聊的，就想着在楼下等你好了。”
刘昊然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上去吧，我这一身酒气太难闻了。”董子健倒是自在，伸着懒腰就进了楼梯间。
刘昊然回头看看绿化带旁的易拉罐们，认命地走过去将它们一一拾起扔进来垃圾桶。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董子健喝高了，是心情不好的那种喝高。
2.
董子健上楼上得脑充血，啤酒后劲儿翻上来翻得他眼前发黑。
自从成为了小家长，他已经在抽烟喝酒撸啊撸的路上慢慢退回了起点。烟瘾淡了不少，酒量也跟着下来，他自认今晚的量放在几年前能够一眼不眨就吹了，然而现在，他摁紧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几乎不能顺利地给自己倒杯凉白开。
刘昊然洗完澡出来，看到的还是董子健手脚并开摊在沙发里，眼睛半眯着，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吧嗒嘴。
“难受吗？我给你倒杯水去。”刘昊然凑过去飞快地在董子健脸上啵一下，“晚上吃什么了啊，这么香，一股葱花味儿。”
董子健闻言酒醒了大半，瞪眼看着刘昊然。
“你……你这个小同志？！”
这个小同志为什么这么会撩人？！
“我怎么了？”刘昊然有点无辜，微微下垂的狗狗眼隐在方框眼镜后，却还波光粼粼的。
董子健使劲咽口水，艰难地指向厨房，“没事儿，倒水去。”
“哦——”刘昊然拖长尾音，颠颠儿地进了厨房，嘴上还不闲着，“你刚刚喝了酒别马上洗澡，酒劲儿退了再去，知道吗。”
董子健迷迷糊糊点头，想着自己以前总是喝了酒就跑去冲凉，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像是感觉到了董子健的敷衍，刘昊然伸手弹弹他的大脑门儿，听他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笑得十分放肆，“我是说真的，你以前喝酒后冲不冲凉我不管，但以后都不准了。”
董子健揉揉自己的脑门，对上刘昊然的眼神，十分想诚恳地问他是不是会读心术。他接过刘昊然手中的水杯，一晃眼看见他右手上的伤口，另外一半酒劲儿也醒了过来。
“你手怎么了？！”
刘昊然闻言缩回手，“没什么，打球的时候不注意，摔水泥地上了。”
董子健凑过去想看清他的左手，却被挡住了。
“我真没事儿，就摔了一下。”
董子健把不相信三个大字写在脸上，却没有戳破他，“哦，那我给你上点儿药吧。”
“已经处理过了，我等会儿贴几张创可贴就行。”
董子健没接话，将手里的水一口灌下，转身进卧室拿了睡衣去洗澡了。那灌水的架势简直让刘昊然看到了今晚他在楼下等自己时喝酒的模样。
他站在花洒下，凉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一路流下，再从脚下转入管道，形成一个小漩涡。不知道冲了多久，他才觉得整夜在骨头里疯狂叫嚣的愤慨一点点妥帖下来。
理智重回大脑，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么些年，他站在原地看着刘昊然从远处朝他走来，由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渐渐出落成颀长的顽童，再蜕变成内敛不失热切的少年。他怕这一切在刘昊然的滔滔岁月里只不过是一段成长必备的调味料，路过就过了，他也怕自己是座小庙，撑不起对方向着日光破土成参天大树。
所谓由爱故生怖，大抵如此。
董子健关上花洒，用手在镜子上抹开一片水雾，露出自己的脸。他朝镜子里的自己使劲做了个鬼脸，打算将今晚当做一场宣泄。
生怖也好，总归是自己甘之如饴，那就够了。
3.
刘昊然仍然每天往外头跑，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偷偷摸摸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董子健倒是愈发不在意了，只当小孩儿中二病发，在自己房间里准备造宇宙飞船飞向外太空。虽然他也偶尔好奇地想往里张望，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如果刘昊然存心瞒他，自己去打听也没用。
六月天的燥热闷得人受不了，蝉鸣从窗外传进来，此起彼伏也是有气无力。董子健在厨房忙碌一阵，整个客厅都弥漫着油烟味儿，熏得他倒胃口。
他正准备将做好的菜放进冰箱，却惊讶地发现门锁扭动，看见本来说好不回来吃饭的刘昊然一脸倦意地走进来。
“我回来得刚好啊，有我的饭吗？”他洋溢的笑容将本来的倦怠一扫而空，像是瞬间充满电一般，干劲儿十足地小跑进餐厅，“我看看，你做什么啦？”
“哎？你不是说不回来吃饭吗，我就只炒了两个小菜，”董子健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我去加个小炒肉，很快就好。”
“好了好了，没事儿，”刘昊然赶忙拉住他，“别忙活了，一起吃吧，你再生火炒菜，油烟都吃饱了。要是晚上饿了我下点儿面吃就行。”
董子健也没坚持，只觉胃口忽然好起来。
“你后天有时间吗？”刘昊然不经意地问他。
董子健算算日程，后天周二，他正好休假。虽然不知道刘昊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是老老实实点头，“有，后天不上班。”
刘昊然满意地放下碗筷，起身从双肩包里翻出一张邀请函，艾青色的封皮搭配着绾色边框，正好是夏天清爽的色泽。
“董子健先生，我代表十四中高三5班邀请您参加十四中2016届毕业生毕业晚会。如蒙应允，不胜欣喜。”
刘昊然毕恭毕敬地将邀请函递上，眉梢上都挂着藏不住的喜色。
董子健使劲咽下一嘴菜，打开信函后看到邀请人一栏写着自己的名字，日期是二零一六年六月二十一日，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出自刘昊然笔下。
“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可真多啊，我们当年都没这些东西。”董子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觉得这信函做得还不错，“你们上哪儿弄的这东西啊？找谁弄的？”
刘昊然有点兴奋，“我弄的，怎么样，还不错吧！吴磊是打算去外面定做，结果挑来挑去都不满意，总像婚礼请柬，太俗气了。”
董子健张张嘴，反应过来。“……所以你前两天窝在房间里就是在做这个？”
“对啊，”刘昊然这才松了口风，解释道，“考完以后我们班就打算参加毕业生晚会，我们寝室准备了节目，因为时间太仓促，这几天都忙着在排演。我一直没告诉你，找了这么多借口，是打算给你个惊喜的。”
其实那天看董子健喝高了他就想全盘托出，只不过董子健睡得太快，还没等自己说出口，他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董子健有点内疚自己的胡思乱想，说话也软了几分，“那你怎么排演节目还能弄的手上全是伤口啊？现在好了吗？”
“这个可以先不说吗？晚会那天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就当我是打篮球摔的吧，不过我前两天真出去打篮球了，也是真摔了。”他说着皱起一张脸，挽起自己的裤腿，“你看，腿上还有淤青呢。”
“你还委屈了？”董子健故意丧着脸，看起来比刘昊然的下垂眼还要可怜一百倍，眉头都皱成了八字，“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每天匆匆忙忙出去，晚饭也不吃。我一个人在家里孤苦伶仃地等你，你现在还给我委屈上了？”
不就是装惨，谁还不会了是怎么着。
刘昊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凑过去将脸靠近他的耳边。呼出的气息挠得他耳朵有些烫。
“小董，”他声音压得低低的，让董子健有点紧张，“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吃醋了？”
董子健抖了抖，摸摸自己的手臂，表情冷漠。“鸡皮疙瘩都被你吓出来了，谁吃醋了，俗气。”
刘昊然一边笑一边附和他是自己俗气，端起碗筷继续吃饭，心情十分愉悦。
4.
毕业晚会这天正好是夏至日，太阳几乎直射北回归线，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董子健被烈日照得睁不开眼，连忙找了棵最茂盛的树躲进了阴翳中。
礼堂外已经站了不少学生，家长倒是很少。一场属于学生的狂欢，家长自然是越少越好，董子健分外理解。他看着三五成群的女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偶尔从后台跑进跑出几个带着浓妆和礼服的学生，感慨着青春无限好。
晚会七点整开始，董子健六点半就跟着人潮进场，刘昊然给他的邀请函就是入场券。
他走进大门，将邀请函递给桌前的负责人。小姑娘拿过邀请函有些惊讶，“这是给家长的邀请函，原来您是家长啊？我还以为你也是我们这届的毕业生呢。”
董子健有点开心，还是不好意思地压了压帽子，笑着摆摆手，“我都毕业好多年了，和你们青春年少的人不能比。”
小姑娘一边给他的邀请函签名盖章，一边继续说，“可是你看起来好小啊，是来看弟弟妹妹的吗？”
董子健眯眯眼，想起了那句[你现在可不是学生家长了，是学生家属]，便用手挡在脸颊上，凑过去一副神秘的样子，“我偷偷告诉你，我是来看我男朋友的。”
小姑娘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露出贼兮兮的笑容，也用手挡住自己嘴巴，悄悄回答他，“你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
董子健失笑，接过邀请函便进了礼堂。
礼堂内仍紧锣密鼓地布置着。负责人看起来像是班干，拿着对讲机和备忘本认真地对着晚会流程，二楼的灯光和音响不断地调试，表演人员们按着顺序上来踩点，一遍又一遍排演着，争取不出一丝纰漏。
董子健在最中间的位置坐下，受着环境影响生出些期待和感动。
他找负责人要了张节目单，想确认刘昊然的节目在第几个，但是从头看到尾也没看见刘昊然的名字，甚至吴磊和王俊凯也没有。他叫住身边过去的一个女生，“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刘昊然同学的节目是哪一个吗？我怎么在节目单上没看见他的名字？”
女孩子接过节目单匆匆瞥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说：“好像是这个，三个男生一起的一个节目。”
董子健看着[表演人：高能少年团]几个字，正想狠狠吐槽一句“庸俗至极”，转眼便看到了节目名字：成为你的夏天。
而节目类别是，乐队。
5.
高能少年团的节目在第七个，董子健有点紧张地捏紧了节目单，却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那个节目名总让他觉得接下来会是个大惊喜，他希望不是自作多情。
礼堂转黑，帘幕合上，董子健屏住了呼吸。
天花板上亮起一束银白的追光，帘幕缓缓拉开，这束追光就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董子健心跳很快，那是他的刘昊然。
刘昊然穿了件墨绿色扎染花纹的白衬衣，牛仔裤的裤脚挽上脚踝。他随意地将吉他摆在腿上，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
仅仅是这样的小动作，就让台下的女孩子们尖叫不已。
刘昊然对着观众席笑一下，少年的朝气和蓬勃就不受控制地随着小虎牙一晃一荡，摇进了董子健的心窝里。
“大家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带来一首粤语歌，Janice的《街灯晚餐》，吉他是我临时学的，粤语也是。现在手上还有些水泡，有弹得走音唱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见谅。”
观众席里爆发出欢呼声，董子健这才恍然大悟，刘昊然每天出去是偷偷练吉他。
刘昊然静静地等待着欢呼停下来，才继续说：“选这首歌是因为，我第一次告白是在街灯下，第一次拥抱是在街灯下，第一次亲吻也是。所以我想告诉他，我明白世间万物皆有代价，但是对我来说，只要两人手牵手走下去，就足够了。并且，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取我们在这条路上热切奔跑到尽头。”
大型表白事件总是能激起千层浪花，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位表白对象，有羡慕的，也有忙着八卦的。
只有被表白的这位，呆愣愣地坐在观众席里，心中有风呼啸而过，夹杂着腻人的甜蜜和涌动的心悸。
你是你/个个说你长不大
现在就是再痴缠不等于一起过活不怕挨
用微笑/回复这份疑惑
我不开心也只想你开解/你懂得怎关怀
难道是为了安置未来才爱你
谁要计算过安享晚福便一起
说到底/我暂时受不起
爱别忘面包那些道理/只想去成全自己
谁活着未靠感觉做人才可悲
陪你到处吃街灯晚餐极欢喜
挽你手/也只因想挽手
绝不因世俗看得起你/若笑着吃苦也饿不死
刘昊然显然是用心练习过，虽然细节处理不算专业，低沉的音色却动人。百转千回的粤语从他嘴里唱出来少了几分旖旎，多了几分硬朗，意外地将这首歌诠释得格外温柔。
心中有爱，耳畔才会开花，董子健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听到比这首更好听的live了。
一曲终了，观众席的欢呼和掌声比刚刚更雷动，还一直有人起哄让他把人带上台来。
“带上来！带上来！”
“在一起！！！在一起！！！”
刘昊然的眼神从观众席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某个方向。
“他不用上台，我知道他也愿意。”
董子健摸出手机，给他发出了短信：
【谢谢你成为我的夏天。夏至日快乐。】
Fin.
这个是原本想好的结局，后来被弃用了，就成了无脑傻白甜的番外。
写得很仓促，有时间再修改❤